众人有刀剑在身的都一下按住了刀剑。
黄潜却听见了黑暗里一声哨响,连忙起身来压下了众人的反应,笑着道:“该是哨探回来了,我去看看。”
黄潜走了过去。
那边有条黑影同他说话,递上了什么东西。
黄潜身子似乎震了一下。
他将那东西拿了回来,转交给冯明宇。
那是一隻细细的信筒。
冯明宇初时接过来还没在意,可待拆开了信筒,将里面小小的一页卷起来的信笺拉出,瞧见那信笺右上角画了枚小小的黑色徽记,线条流畅宛若群山蜿蜒,简素到有返璞归真之感,面色便骤然变了一变。
待展信一读,更是瞳孔紧缩。
饶是他多次告诫自己勿要打草惊蛇,然而剧烈闪烁的目光仍旧不受控制地向着张遮所在的方向飘了一飘。
张遮隔得太远,隻隐约觉得对方的目光往自己这边转了转。
他心头微微一凛。
萧定非却是有些等不及了,连声问:“怎么样,怎么样?”
冯明宇径直将那信笺塞回信筒又收入袖中,没让旁人看见那枚徽记,心电急转间,走回来却是脸上带笑,道:“让诸位久等,哨探覆信,一切安平,大家这就可以入城了。”
众人全都高兴起来,纷纷起身。
张遮也站起身来。
姜雪宁却觉得心里有种难言的不安,轻轻拽住了他的袖子,嘴唇张了张,没来得及说什么,冯明宇已经踱步到他们面前。一张脸背对着后面燃烧的火堆,虽然在笑,可阴影覆盖中却有点瘆人的意思,姿态倒是毕恭毕敬:“张大人,一起走吧?”
私奔
叫他“张大人”……
张遮轻轻反握住了姜雪宁的手掌,不动声色地问:“有新消息?”
冯明宇点了点头,笑眯眯的:“是有些不一般的消息,不过如今在这城门郊外也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还是入了城后,先找一家客栈落脚,再与大人详谈此事。”
用的仍旧是“大人”。
这一回连姜雪宁都听出了这用词里藏着的微妙。
她手心微汗。
张遮知事情有了变化,然而不管怎么变化,天教这帮人并未立刻对他们下杀手,便证明此局还未成死局。
他走过去牵马。
没成想,冯明宇竟跟上来道:“我天教通州分舵虽在城中,可如今带着这一帮江洋大盗,却是不好招摇过市。稳妥起见,我们想,还是大家伙儿分批来走比较好。”
姜雪宁顿时皱眉。
冯明宇感觉到她的不悦,看了她一眼,宽慰她似的解释:“张大人与令妹虽是一路同来,可谁也不知道在过城门的时候,那帮人是不是会惹出什么乱子来。按理您应该同舍妹一起,可一旦一个人出事另一个人也跑不了,怕您于心不安。所以老朽想,若您信得过,分开入城,让黄潜带姜二姑娘一道,老朽陪着您入城。不知妥不妥当?”
妥不妥当?
当然不妥当!
只是姜雪宁抬眸一看四周:天教教众环伺,人多势众;那黄潜更是按刀立在近处,双目一瞬不瞬地看着这边。
这架势,便是本不妥当,也有十分的妥当了。
她语带讥讽:“贵教真是思虑周全。”
她在旁人眼中是张遮的妹妹,任性些无妨。
张遮则是凝视冯明宇片刻,淡淡道:“那便恭敬不如从命,有劳了。”
大部分人已经收拾妥当。
马牵了,火灭了。
天教的人与天牢里那些逃犯,都三个一伙五个一群搭着走。
最高兴的要数萧定非。
一得了要进城的准信儿,他二话不说直接翻身上马,马鞭子一甩,径直纵马向城内奔去,远远的黑暗中隻传来他畅快的笑声:“本公子先走一步进城玩去了,还能赶上嫖姑娘,你们慢慢来就是!”
“……”
众人齐齐无言。
以萧定非为首,众人陆续分批进入城中。
通州乃是南边诸地进出京城的要道,城外几十里还驻扎着兵营,原由勇毅侯府统领,治军严明,因而历年来并无多少兵患匪患,南来北往的商户极多,关城门的时间相对也较晚。
只是侯府一倒,通州大营闹过一次哗变,便有些乱起来。
到这时辰,难免有些人懒怠。
天黑时候,守城兵士的眼睛便不大睁得开了,连连打着呵欠,见进出都是些衣着朴素之辈,更提不起精神。
前面几批人,都无惊无险地进了城。
张遮与冯明宇在后面。
两人弃马步行。
前些日下过雪,泥地里有些湿润,然而冬日天气太冷,土都冻住了,踩上去倒是颇为坚实。
只是夜里风越吹越冷。
张遮身形瘦长挺直,料峭的风里倒有几分料峭的气度。
冯明宇在教中也算见过许多意气豪杰,只是毕竟江湖里的教派,多有些流俗之气,可眼前这位张大人却是一身谨严,叫人挑不出半点错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