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玉刚走到位置上坐下,就听见书桌旁几个文渊弟子正聊起前几日的驱傩。
“……哎,早知道前两天景师兄和卫师兄都去了驱傩,我就该留在山上。”
“怪不得我说这些天怎么老瞧见剑宗的谢师兄往这儿跑。”
“你别说,剑宗一群只会舞刀弄剑的臭男人,只有这个谢师兄还算有几分样子。”
“谢师兄是不错,可惜瞧着冷冰冰的,还是比不上我们卫师兄。”
“要论长相九宗上下哪个比得上景川师兄?”
……
闻玉一边慢吞吞地伸手研墨,一边竖起耳朵听他们说话,眼见着话题越来越偏,正有些失望,回神准备摆开桌上的纸笔,却叫一旁哪个眼尖的师姐注意到了,热切地拉上了她:“温师妹来评评理,你上山之后见过的这些人里哪个师兄最好?”
“……”
闻玉一时不知该不该提醒他们,按着“温如玉”上山的日子,他们口中的这三个人,她是一个都没见过的。不过,眼见众人满怀期待地盯着她看,像是非要她来判个高低。闻玉厚着脸皮,全凭私心地报了卫嘉玉的名字。
于是附近笑闹着发出一阵长吁短叹,得了支持的师姐扬起头,宛如得胜的将军,输了的师弟怒其不争地摇摇头:“温师妹竟喜欢卫师兄这样的,”他谆谆善诱道,“卫师兄眼里只有圣贤书,恐怕只喜欢如他一样学问好的,我劝师妹还是早点放弃,瞧瞧文渊还有不少好男儿,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
闻玉听了这话,没抓住重点,只皱着眉头问:“我哪里学问不好?”
那师弟一愣,看了眼她桌上先前课上写的文章,上头用朱砂批了一个很是显眼的丙等……
闻玉沉默片刻,自暴自弃地伸手要将那卷子收起来,却忽然从旁伸出一只素白修长的手先一步从她桌上拿起了卷子。
几人这才发现学堂里不知何时安静下来,人人都抬头看着站在闻玉身后的男子,脸上露出了几分难以置信的神情。
卫嘉玉还是穿着那一身熟悉的月白色长衫,腰间一柄玉带,勾勒出他细窄腰身,显得身姿挺拔,当真是长身玉立,清逸非凡。一旁几个刚上山的弟子,显然也没想到这位师兄竟如此年轻,又回想起刚才议论他的那些玩笑话,不由自主地悄悄交换了一个目光,偷偷地羞涩笑了起来。
卫嘉玉像是没有察觉到四周的目光,只低着头一目十行地读完了闻玉写在卷子上的文章,在满室寂静中,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温声点评道:“文章笔法虽稚气,读完却也别有童趣,叫人耳目一新。”
他说完这话,又弯腰从闻玉的书桌上拿起一支笔,动手将那卷子上先前一位先生留下的“丙等”划去,随即改成了“乙等”,才又将卷子放回了她的书桌上。
前一刻还在脑海里的人转眼间出现在眼前,闻玉接过卷子的时候有一会儿没有回过神。等终于反应过来时,已经见他走到了屋子正前方的讲席前,看着底下众人,目光平静地解释道:“林先生告了病假,从今日起,暂时由我担任这门课的教习师兄。”
卫嘉玉确实曾担任过文渊的教习师兄,不过自从他成为文渊首席又被定为下任掌门之后,杂事缠身,便再也没有替先生来给师弟师妹们上过课了,更何况还是给今年刚上山的新弟子授课,实在有些大材小用。
他见底下众人面面相觑,神色忐忑,又温声道:“各位上山读书,本是为了求学问道,无论学问高低在我眼中都是一样,不必担心我会厚此薄彼。”
前头刚对闻玉说过“卫师兄眼里只有圣贤书,恐怕只喜欢如他一样学问好的”那位师弟听见这话,忍不住在心里来回琢磨两遍,不知为何总觉得这话像是针对他的。
其他人却没有想这么多,只觉得卫师兄果真如传闻所说的那样是位翩翩君子,尤其是与宋子阳一比简直高下立现。虽知道他只是暂时来代林先生的课,但一时不禁希望林先生这病假告得最好再久一些才是。
等卫嘉玉正式翻开书开始讲课,学堂里便又安静下来,再没有一点儿声音。一时屋中只能听见一道清润男声,悦耳动听,窗外鸟雀都仿佛不再吵闹。
卫嘉玉讲课时神情自若,说文解字语调轻缓,所有心思都在手中的书卷上。偶尔有弟子起身回答时与他目光对上了,见他神色专注地看着自己,目光也很柔和,又会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这屋子里许多弟子都是头一回听卫嘉玉讲课,原以为以卫嘉玉的程度为他们上课或许会不太习惯,没想到他讲得通俗易懂,竟丝毫不显枯燥。于是屋里一双双眼睛都好奇又热切地盯着这位文渊首席——除了闻玉。
她起先还有些恍惚,不明白卫嘉玉为什么早已上山却这会儿忽然以教习师兄的身份出现在这儿,于是从头到尾目光灼灼地盯着对方,像要在他身上盯出两个洞来似的。但卫嘉玉像是恍若未觉,开始讲课之后再没往她这儿看上一眼,便是捧着书从她身旁经过,也是目不斜视。
于是渐渐的,闻玉又开始走起神来,以卫嘉玉的性子做什么事情必定有他自己的考量,这段时间究竟是出了什么事?自己那天从金陵离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