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信,一切还得等调查结果。但是有一件是事实,洪家大太太被困在了她的嫁妆里,每天忍受着自己的丈夫和别的女人在她头顶上恩爱。而在宁波的宋家大宅里,宋家大太太住在主院内,每个姨太太各有一个院落,大太太二十多年,都住在老宅,几乎没有在上海或者青岛常住过。陪在宋老爷身边的是二三四五姨太太,据说宋家大太太和宋老爷也已经二十多年不同房了。一座西洋大宅锁住的是洪家大太太数十年的青春和活力,一座中式庭院留给宋家大太太的是二十多年的寂寞和无望。两位太太前半生没什么不同,但是命运似乎把她们领往了截然相反的方向。无法接触到洪家大太太,我只能去静安寺路上的姮娥时装商店找到了宋家大太太。当见到宋大太太的那一刻,笔者才知道,什么叫做美人在骨不在皮?即便是脸上有了皱纹,即便是头发花白,这位太太有着刻在骨子里的温柔和优雅,甚至还带着一丝少女的羞涩。在开口介绍自己的时候,她说,她不愿意再被称为宋太太,我就称呼她的本名:朱明玉女士。朱女士今天穿的是一件宝蓝色的曳地旗袍,头上有些花白的头发,梳了一个沪上女性时髦的手推波,她说今天出门的时候,犹豫了好久,这是她第一次这样打扮,以前她都是穿袄裙,但是傅太太和秦小姐都说好看,非要让她穿着,说这话的时候她似乎是想要肯定,没想到这样一位女士还会希望得到我的肯定。我不得不承认,这样穿很美。岁月催人老,岁月也不败美人。朱女士年少时,师承苏绣皇后沈寿女士,绣花技艺十分了得,现在被姮娥制衣厂聘为工艺美学顾问,姮娥专门为她开辟了一间展示厅,墙上挂了她几十幅绣品,她带着笔者浏览起了她的作品,说起自己的作品的时候,那一双温柔的眼睛里有着亮光。她说:“我离师傅的水平还很远,当他们说要让我把这些绣品挂出来,我心里还是有些打鼓的,不过挂出来才几天时间,已经有很多太太小姐来访,提出要购买这些绣品,让我很开心,至少我是被认可的。”作为一个外行人,我被她的绣品所震撼,我认为非常美。当然我也希望内行人来告诉我,朱明玉女士得了她师傅的几分真传?这是题外话。我再问:“朱女士,是什么让您愿意走出来,将您的才华展示给公众呢?”“是儿子知道陈小姐这里缺一个绣花师傅,他推荐我来。我原本不敢来,儿子和小瑜都鼓励我。说至少带几个徒弟也不枉我曾经拜在沈先生门下。我听了就拿了几块绣品给陈小姐看,其实我是怕自己的绣品已经过时,没想到陈小姐说要给我开这样一间展室。”我看到了朱女士发自内心的笑容在她带着皱纹的脸上漾开,我由衷地为她高兴。女性长期处于弱势地位,像朱女士这样的大宅当家主母,要走出困锁她们的大宅极为困难,要么就是等死,要么就是像洪太太一样同归于尽。朱女士的幸运在于,她有一个儿子。那个看尽了母亲婚姻心酸的男子,那个执意要和自己盲婚哑嫁的妻子离婚的男子,牵着自己母亲的手,带着她走出了宁波大宅。女性地位的提高,也需要众多接受了新思想的男性一起来努力,希望更多的男士能够关注你们身边,困在牢笼里的女性亲人,将更多的朱女士、洪太太拉出了那座困锁她们的牢笼,让她们能够走到太阳底下,能够沐浴温暖的阳光。这次的报纸还配了一张朱明玉坐着的照片,照片上的女士穿着宽松的倒大袖旗袍,坐在绣绷前,那姿态恬静地让人忘记了她的年龄,很多人因为这篇报道而去姮娥时装店,看到正在画图样,正在指导绣娘的朱明玉,也有人看到了橱窗里挂的绣品。很多人不明白了,有这样一位太太,海东纱厂的宋老爷是怎么能做到二十多年不和她同房的?到了报童嘴里:“卖报,海东宋老板,山猪吃不来细糠,放着牡丹不要,成天找喇叭花!”宋老爷此刻正要去上海纺织行业会议的路上,听见报童这么喊,他索性摇上了车窗,这个月来骂他有眼无珠的也不差这么一个,都什么人啊?车子停在纺织行业协会门口,宋老爷拿着手杖下车。这次行业协会临时组织召开会议,是因为最近通富印染厂,突然向市场投放了一大批的低价优质的印花棉布,刚开始大家以为他是号称用东洋白坯布,实际上连海东白坯布都不是,等大家真拿去一看,这是正宗东洋白坯布印花的花布,居然卖这个价?就是不印花纹,光卖白坯布都不止这个价了。不过宋老爷都能想到是什么结果了,鲁鸿达怎么可能收手呢?他还盼着这次能够赚个盘满钵满,能把他买下的两栋铭泰的公寓钱给赚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