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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1 / 1)

哈利陷入短暂沉思时,莫勒闭上了眼睛,现在莫勒双眼半睁说:“这表示你答应了?”哈利站起身来,不发一语,转身出门。一九九九年十一月一日。亚纳布区收费站路障。那只灰色的鸟再次悄然飞入哈利的视线,又悄然飞出。他扣在史密斯威森点三八左轮手枪扳机上的手指扣得更紧了些,同时他盯着准星,以准星瞄准玻璃窗内那个静止的背影。昨天电视上有人谈论“度日如年”。喇叭,爱伦,按下那该死的喇叭。那人一定是密勤局探员。度日如年,犹如在平安夜等待圣诞老人降临。 《知更鸟》(2)第二部 创世记他放开了手,没有回头,他只是站在原地,望着战壕和天空,泪水在他脸颊上凝结成冰。警报器的悲鸣声逐渐退去。“不应该是这样的。”他默默地说。

一九四二年。火焰燃亮灰色夜空,仿佛肮脏的遮顶帆布,覆盖在单调荒芜的土地上。这片光秃土地将他们包围。也许苏联人发动攻击了,也许只是诱敌战术,除非战役结束,否则真正的局势很难明了。盖布兰躺在战壕边,双腿缩在身体下方,双手握枪,聆听远处空洞的隆隆声响,望着火球从空中向下飞窜。他知道自己不该望着火球,这样会导致夜盲,使他看不见苏联狙击手从无人地带的积雪中蠕动而出。反正他也看不见狙击手,他一个狙击手也没看见过,只是听从命令开枪射击而已。就像他现在正在做的。“他在那里。”这句话是丹尼尔·盖德松说的,他是小队里唯一的城市青年。其他弟兄的家乡名称,最后一个字多半是以“谷”收尾。有些谷很广大,有些谷很深、很荒凉、很黑暗,盖布兰的家乡就是一例。但丹尼尔的家乡并非如此。丹尼尔外表干净,额头很高,蓝色眼眸闪烁光芒,笑容灿烂,活像是从征兵广告上剪下来的模特。丹尼尔是从某个有地平线的地方来的。“两点钟方向,矮树丛的左方。”丹尼尔说。矮树丛?这片土地有如弹坑,哪来的矮树丛?有的,的确有矮树丛,因为其他弟兄正在射击。噼啪声、砰砰声、嗖嗖声,不绝于耳。每一轮击发的五枚子弹呈拋物线射出,犹如萤火虫,画出一条条弹道线,划破黑暗。但这条弹道线会像是突然疲乏似的,速度骤降,沉入某处。无论如何,它看起来就是这样。盖布兰认为速度这么慢的子弹根本杀不死人。“他要跑了!”一个充满愤恨的声音吼道。那是辛德·樊科。他的脸几乎和迷彩服融为一体,脸上那对瞳距稍小的小眼睛凝视着黑夜。辛德来自居德布兰地区的偏远高山农村,也许位于某个狭窄飞地,是个阳光永远照射不到的地方,因为他很苍白。盖布兰不知道辛德为何自愿来东部战线,但他听说辛德的父母和两个兄弟都加入了法西斯国家集会党[6],他们外出时会在手臂上戴上臂章,并举报他们怀疑是游击队员的村民。丹尼尔说,总有一天,告密者和那些利用战争来满足私欲的人,都会尝到鞭笞的滋味。“他跑不掉的。”丹尼尔低声说,下巴抵在步枪上,“该死的布尔什维克分子一个也跑不掉。”“他知道我们看见他了。”辛德说,“他会爬进那边的洼地里。”“他不会的。”丹尼尔说,举枪瞄准射击。盖布兰凝望着灰白色的黑夜。雪是白色的,迷彩军服是白色的,弹火是白色的。夜空再度被点亮。各种各样的影子掠过雪地表面。盖布兰再次凝望。水平线那端冒出黄红相间的闪光,跟着是几声遥远的隆隆声。这一切就像是在电影院里看电影一样,很不真实,只不过气温是零下三十摄氏度,而且没有人可以助你一臂之力。也许这一次是真的进攻?“丹尼尔,你动作太慢了。他跑掉了。”辛德朝雪地吐了口唾沫。“没有,他还没跑掉。”丹尼尔说,话声更轻了些,跟着举枪瞄准射击,再射击。他的嘴巴似乎不再冒出雾气。就在此时,一声尖锐刺耳的哨声传来,盖布兰扑向铺满冰雪的战壕底端,双手抱头。大地摇撼。一块块的褐色冻土如雨点般洒落,一块冻土击中盖布兰的头盔,他看着冻土从面前滑落。等到确定空中再无冻土落下,他把头盔推回原位。四周安静下来,白纱般的雪粒粘在他脸上。人家都说,你不会听见击中你的炮弹碎片的声音。但盖布兰见过太多呼啸而过的炮弹碎片,知道传言并非属实。战壕里燃起了火。随着火光逐渐减弱,他看见其他人朝他这里爬过来,也看见他们的白色脸庞和影子,他们紧贴着战壕侧缘,头压得低低的。但是丹尼尔在哪里?丹尼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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