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坠入梦乡。
她睡了不知多久,眼前突然亮起,她来到一个院子,身边地上蹲了个人,而自己弯下腰正要扶起那人。
这地方这姿态似曾相识,很快原婉然脑海闪现先前经历:她搭救官来仪,官来仪却反咬一口她让两混混抓住,赵野来了混混要打赵野,有人喝斥,而她扑过去
她起了一股不祥预感,直觉旧事即将重演,地上的人已然老实不客气抓住她的援手,昂头露出的瓜子脸面薄眉细,竟是官来仪。
原婉然甩手要挣脱官来仪,哪承望官来仪的手犹如粗绳紧紧缠缚,箍得她手臂一阵疼痛直钻心头。
放手,好痛。她半是喝止半是求。
官来仪无动于衷,眼睛成了两颗大圆黑珠子,鼻梁往下摊平,剩下两个鼻孔浮在脸上,嘴巴往两旁扯裂打开,一条细长舌头吐了出来,带着开叉的舌尖在空中撩动,嘶嘶作声。
原婉然失声尖叫,耳中传来赵野声音:婉婉不怕,我在这儿。
她掀开眼皮,赵野确实人在近前。她一把攥住他衣袖不放,心脏怦怦狂跳,直欲撞破胸口,眼泪哗哗流下来。
嘘,赵野在她身畔躺下,拭去她泪痕,没事了。
原婉然按上他落在自己面颊的手,男人手大,厚实的掌心微凉,然而柔韧实在。她心中顿时一阵安慰。
房里天光半明半暗,似已日落西山,一点火光跳动映照四壁,乃是房间一角泥炉炭火所致,炉上铫子由壶嘴漫出药香,盈满室内。
面前有至亲人,身畔是家常景,原婉然一颗心渐渐落到实处。
赵野陪她躺着,直至天光暗下,他提醒:起来用些饭,吃药换药。
原婉然伤了惯使的右手,便让赵野喂饭喂药。赵野似乎将这差使当做天下头一等大事,目光只在她嘴巴和自己手里饭菜来回,每匙饭菜都拿捏在她最好入口的份量;喂食时,汤匙恰到好处轻点她唇上,几乎跟她自个儿动手吃饭一般妥贴。
原婉然恍惚错觉自己变回了小娃娃,但即使幼儿时节她都未曾试过让人这般呵护,当下她万分笃定天塌下来亦无妨,赵野会替她顶着。
这般宠遇心情维持到敷药时分,当她褪下中衣,膀子裸裎在烛光里,上臂一片暗紫,赵野眉心从此结下疙瘩,再没解开。
包扎上药完了,原婉然细声道:相公,你别生气。
赵野松缓紧绷的双颊,手上收拾药膏,我气什么?
我、我逞能救人。
妳也晓得自己逞能,赵野克制着,尽量平声静气,妳连金金旺的丫鬟都打不过,能放倒两个大男人吗?幸好我赶到,否则
他想到后果便后怕,怕得无名火高烧,然而他的小妻子眸里汪着水光,神色怯怯,他纵有千言万语,都化作一声叹息。
婉婉,为什么?
我很怕,很想跑开,到帐房求救,可是官姑娘叫救命。原婉然说话忽然吃力,从前,蔡重在山上要要占我便宜,那时候,我多盼望有人相救可是谁都没来没有人救我她低头哭了,我没法丢下她走开
赵野眼见她不住落泪,一拳打在自己大腿上,假如那天我早些上山
不,原婉然昂首,断然道:你没有错,全怪蔡重不好。
眼前人小脸泪痕斑斑,却是一脸认真毅然向他维护他,赵野心疼得拿她没办法,只能拥她入怀。
原婉然在他臂弯中渐渐收住眼泪,突然说:相公,赵忠彷佛不只帮我们驾车。
怎么?
上午我吓坏了没留神,如今回想,那混混要打咱们以前,有人喝叫,准是赵忠。他那一声十之八九吓了混混一跳,手上使劲跟着减了,所以那棒子打下来比我预料慢。
我知道了,赵野轻抚她后脑发丝,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原婉然午后歇息时,赵野找人向天香阁递了消息,翌日田婀娜便来探望,过两日又来,每次都带上补品。
太破费了,妳人来便好。原婉然一边说,一边要下床招呼客人。
自己人,不说破费这种话。田婀娜按住她,要她继续坐卧床上,嫂子,安心静养。妳要费神招呼我,我反倒不敢上门了。
赵野向田婀娜道:待会儿陪陪妳嫂子,我上街买杂货。
田婀娜一口答应,坐在床畔跟原婉然闲聊。她前阵子陪客人出远门,这时一一道来沿途景物风土,莺声呖呖说得趣味横生,原婉然有时竟忘了身上疼痛。
当赵野的步声由屋外传来,原婉然这才惊觉天色不早,少说两个时辰过去了。
赵野端着几色糕点进入寝间,原婉然一愣,当下并不说什么。田婀娜拣了两块糕点各吃一口,便起身告辞。
留下用饭嘛。原婉然说。
晚间约了人。田婀娜笑道:嫂子妳别急,我有的是叨扰妳和小野哥哥的时候。
赵野送她出门,两人行到前院,田婀娜停步,问道:报仇了?
赵野狞笑,黄昏晚照映在他深邃的五官上,光影分明,俊美而妖异。
田婀娜咯咯甜笑,干得好。
谢谢妳陪婉婉,否则我分不出身。
田婀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