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芳好像还是不太情愿,皱眉好久,在水盆里用力地搓抹布,搓得水花飞溅,半天才说:“那就去一下。”孟杳松了口气。回房间立刻查东城那家有名的私人医院,不出意料地早已约满。这种私立医院的对外预约基本形同虚设,大部分客户都有固定联系的医护团队,根本不需要走官网这种公开的预约。孟杳无奈,还是拨通江何的电话。铃声响了好久才接起,接起后又默了好久才听到一句哑透了的,“…喂?”估计昨晚喝了不少。孟杳见怪不怪,只是怕他现在脑子不清楚,事情过不了耳,所以语速放缓,“你爸妈每年身体检查,是不是慈济医院负责的?”江何反应倒快,显得她多虑,径直问:“你奶奶答应体检了?”孟杳嗯了声,不意外江何信息灵通。昨天他都到长岚了,回去随便查一下或者问一句,也就知道了。“什么时候?”“…明天。”孟杳有点没底气,她和江何关系好,让他帮忙约个体检这话她能说出口,可开口就是明天,她就有点不好意思了。慈济医院的名气,普通人能约到两个月后的,都算走狗屎运了。江河那边窸窸窣窣一阵,应该是他起床了。然后孟杳听见一句言简意赅的:“行。”“…谢了。”江何没理,又问:“明天几点?我去接你。”体检要求空腹,都得赶早,东城过来还要两个小时,孟杳忙拒绝:“不用,我自己带她过去。”“你有车?”江何听起来不太耐烦,他起床气一直挺重的。“……”不是还有动车么。“七点,我把你车开过去。”江何直接拍板。“好,那谢了。你再睡会儿,不说了。”孟杳心里感激他又帮自己解决了件大事,但没多说,这人少爷脾气,觉睡不够是真的要打人的。江何什么也没说,挂了电话。四杯酒让他头疼了一晚上,睡也睡不安稳,刚刚坐起来那一下,天旋地转,要不是孟杳还说着话,他估计一头就要往那玻璃茶几上栽了。江何看见桌上的醒酒茶,灌了一口透心凉,清醒了点儿,直起身,叫人送他回家。不再补一觉的话,明天他连车都开不动,去个屁的长岚。解决一桩大事,孟杳心里松快许多。尽管林继芳的反常还是盘亘在心里,但不是迫在眉睫的事,她也不是什么有行动力的人。孟杳一直挺佛的。不对,说佛也不太合适,她有时候又挺愤怒。当年莫嘉禾跟她宣言不“叫卖”文字的时候她就挺愤怒的,现在钟牧原正人君子地请她“帮助”莫嘉禾,她其实也有点不爽。甚至偶尔看到江何明明那么吊儿郎当却能活得特别自洽,一般富二代那些孤独寂寞不能做自己的矫情病他一个都没有,她也会又困惑又恼火。但她的愤怒并不会触发任何行动。她愤怒完了,也能平平淡淡地接受。人类多样性嘛。又颓废又愤怒,像一团迷雾中间燃着一点焰火。裹挟着她按部就班活到现在。活得也还行。孟杳也有那么一刻想到要不要通知一下孟东方,但想想也就算了。孟东方连她出国的时候都没出现过,父女俩四五年没联系,突然要找人,麻烦只会更多。林继芳在客厅里看电视,雪姨敲门那一段反复放,声音顶天大,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迷上的鬼畜。静岚寺待了二十多年,心是一点都没静。孟杳看了眼微信,教研室主任还没回她。她心里顿时预感不好。今天是周日,明天就要上班。要是主任还不批假,她就算旷工了。虽然现在还没有学生预订她的 office hour,但保不齐有谁会 walk 。教研室主任姓项,一个慈眉善目的中年女人,对孟杳特别好。当初面试,就是她拍板把孟杳这个专业并不直接对口的学生放进来教作文的。说孟杳有灵气。有灵气的人不应该为生活所累,所以应该来明德这种钱多事少的地方。现在回想,也是很离谱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