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说的是方才他将张遮与姜雪宁分开时。
张遮也还有印象。
天教将他二人分开,必定是存了试探之心。姜雪宁不会看不出这一点,可看得出来未必就一定要受这口气。
谁叫她是个姑娘家,演的还是张遮妹妹?
所以眼见着张遮要同冯明宇走时,他冷嘲热讽吗,隻道:“糟老头子明明就是有什么事情找我兄长,冠冕堂皇找什么借口!”
说完哼一声,眼珠子一转,竟用力踩了冯明宇一脚!
冯明宇目瞪口呆。
少女却是踩完就不管了,谁也没看一眼,娇俏地一扭头,径直往黄潜那边去。
张遮险些失笑,隻好向冯明宇道歉,说什么舍妹小孩脾气,还请冯先生海涵。
冯明宇哪好意思计较?
他年纪这般大,又是这样特殊的场合,纵使心中有气也不好显露,只能僵硬着一张脸说着“无妨无妨”,当做无事发生。
现在张遮一垂眸,还能看见冯明宇靴面上留着的脚印。
少女古灵精怪,是睚眦必报半点不肯吃亏的性子。
他想起方才的场面来,原本清冷的唇边多了几分连自己也未察觉到的柔和,隻道:“舍妹从小经历不好,自归家后便被大家宠坏了,脾气不是很好,偏劳左相担待了。”
那叫“脾气不是很好”?
除了那市井里的泼妇,冯明宇可还从没见过这样的姑娘家!
这位张大人心可真是偏到天边去了。
只是他眼下开口本也存了试探的心思,便道:“经历不好,她不是您妹妹吗?”
张遮于是知道自己猜对了。
天教这边接了那封信后的确对他和姜雪宁起了怀疑,尤其是他一个人身犯险境却还带了个姑娘家,怎么想怎么不合常理,所以想要从中刺探出点什么来,这才将他与姜雪宁分开。
只是姜雪宁的身世……
张遮张口,又闭上,最终回避了这个话题,面上归于清冷,隻道:“陈年旧事,不愿再提。”
这是有所顾忌,也不愿提起的神态,倒不像是作假。
冯明宇也是精于人情世故的人了。
他心念一转便换了话题,半开玩笑似的道:“那这小姑奶奶可有些难伺候,老朽算是得罪了她。不知令妹有没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吃的玩的都好,老朽先问一问,待一会儿进了城便叫教中几个兄弟去张罗一下,也好让令妹开心开心,消消气。”
明面上行,张遮乃是奉度钧山人之命来的。
俗话说不看僧面看佛面。
冯明宇对张遮客气些,连带着对张遮的妹妹客气些,也无可厚非,所以说这一句话并没有什么大问题。
可张遮在牢狱里审犯人早已是驾轻就熟,深知若有两名犯人共同犯案,将这两人拆了分开审讯,必定能使其露出破绽。
天教打的也不过是这个主意罢了。
只是这问题……
姜雪宁喜欢什么呢?
张遮想,她喜欢华服美食,游园享乐,曾满天下地找厨子为她做桃片糕,又挑嘴地说做的都不好吃,折腾了小半年,腻味之后便又叫人将那帮厨子赶出了宫去。
沈玠为她叫戏班子入宫。
宫女们一度为了讨她欢心干脆连皇帝都懒得勾引,成日侍奉在坤宁宫,给她看些外头的时新玩意儿。
她喜欢云雾茶,桃片糕,踩水,蹴鞠,听戏,玩双陆……
一切好玩的,一切好吃的。
但这也成为朝野上下清流大臣们攻讦她的把柄,厌恶她的享乐,厌恶她的没规矩,参她不知勤俭,没有母仪天下的风范。
姜雪宁一怒之下,把御花园里的牡丹都剪秃了。
那一阵他们入宫,在御花园里所看见的牡丹,一丛丛都是花叶残缺,惨不忍睹。
有大臣便说莳花的太监玩忽职守。
伺候的太监便小声回禀说:“这是皇后娘娘亲自那剪子剪的,说是知道近日圣上多召几位大人在御花园里游赏议事,专门剪了给大人们瞧个艳阳春里的好颜色,解解乏闷。”
那些个老大臣立刻气了个吹胡子瞪眼。
沈玠打干清宫里来,一见那狼藉的场面没忍住笑出声来,咳嗽了几声才正色,但丝毫没有追究之意,只是和事佬似的敷衍道:“皇后也算有心了,虽然瞧着是,是……”
“是”了半天之后,终于挑出个词。
然后说:“有些与众不同罢了。”
冯明宇见张遮有一会儿没回答,不由道:“令妹没什么喜欢的吗?”
张遮顿了顿,道:“她什么都喜欢。”
冯明宇道:“可令妹看着似乎有些……”
有些挑剔。
这话冯明宇没明说。
张遮却忽然想起了那隻漂亮的鸟儿。
蓝绿色的羽毛,覆盖满翅,长长的尾巴却像是凤凰一样好看,据传唤作“凤尾鹊”。
那时还在避暑山庄。
头一天他在荷塘边的石亭里遇到那位传说中的皇后娘娘,受了一场刁难,次